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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一段關係讓你享受多年的幸福,卻在關係結束時,或摯愛之人過世後,令人痛不欲生?當我們失去摯愛之人時,大腦讓我們感到巨大的痛苦,大腦為什麼會被如此建造?我們感受那種痛苦的能力,有可能是神經構造的設計瑕疵嗎?
過去十年,我和妻子的研究顯示,這種反應絕非偶然,而且對我們的生存具有深遠的重要性。我們的大腦演化到後來,對於危及社會連結(social connection)的威脅,其感受就像遭受生理痛苦一樣。藉由啟動感受生理痛苦的大腦神經迴路,社會痛苦(social pain)的體驗促使我們將幼童帶在父母身邊,確保他們的生存。社會痛苦與生理痛苦之間的神經連結,也確定了人類需要維持社會聯繫的終身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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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一代人〉
那是一個急於工業化以達到現代化的時代。八○年代的台灣,苦苦追著各式經濟指數,中小企業單打獨鬥的創業血液流竄於每個男女老幼的體內。一家子攢起來過日子,父親早出晚歸,始終見不到人,母親上班工作兼作家庭代工,小孩背過重的書包去上公立學校,剪一頭違反地表上所有美學標準的髮型。男孩唸理工和醫科,女孩唸商科或結婚,想要學舞蹈、拍電影、搞劇場、當總統,都會讓父母傷心。周圍的有錢人叫「暴發戶」。所有人均是一夜致富。有了錢,他們把孩子和錢財送去美國,除了買房子,還是買房子。
那時的台灣,還沒有日本偶像劇,「幸福」這類詞句並不太流行。台灣的童年並不悲慘,但也稱不上是普魯斯特的貢布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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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狂〉
一種最新式的病毒,悄悄在這個城市裡擴散。不幾天,他認識的每一個人都染上了。患者的病癥是整張臉以十五度角向右下方傾垮,手腳神經不協調,經常神經兮兮地跺腳拍手,每說一句話,就要不自覺重複三遍,並以歇斯底里的笑聲作為結束。
第一個在街心發病的人,不斷重複自己的話語,又跳腳又拍掌又尖笑,當時路過的人都不曉得發生什麼事,引起極大的恐慌,人人爭相走避,你推我擠,竟然兩個人就這麼被踐踏死了。當天晚上這名病患立即被送往療養院,隔離起來。傳媒熱烈討論,主持人、專家來賓、新聞主播個個以嚴肅口吻預測這是二十一世紀新的天譴。
不到二十四小時,全城一半以上的人被感染,連病院的醫護人員自己也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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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印度〉
第一次見面,她怒罵他是個法西斯分子。三個月後,他們結婚了。
婚禮按照印度傳統習俗,大開流水席三天三夜,地點挑在宏偉堅實的遮普古堡。
花園裡,繁花錦簇,綠草如茵,孔雀悠游漫步,上萬賓客穿梭其間,男人剪了鬍子、灑了香水,繡滿繁複花樣的絲鍛袍子和指間貴重的指環炫耀著他們令人目眩的權勢,女人描了眼線、梳了髮絲,渾身珠光寶氣,似乎把家裡的首飾家當全都戴出了場,彷彿這還不夠華麗氣派,連身上紗麗布料都攙金穿銀,爍光熠熠。當她們移動時,個個都是鑽光四射的小太陽,滿天繁星也黯然失色。
一切都像是在做夢。公主與王子從此快樂在一起的童話結局應該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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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心理師身分私人開業那天,我沾沾自喜地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我在我以知識搭建的 堡壘中,安於我習得的規則,很期待能擁有我可以「治癒」的病患。
我上當了。
幸好我當時不知道臨床心理學這一行有多麻煩,否則我可能就會選擇能夠控制受試者與變數的領域,純粹做研究。相反的,我必須在每週都有新訊息涓滴流入的時候,學習如何臨機應變。 在開業的第一天,我不知道心理治療根本不是心理師在解決問題,反而是兩個人面對面,一週又一週,致力於達成某種彼此可以一致同意的心理真相。
沒有人比我的第一位病患蘿拉.威爾克斯讓我更清楚地理解這一點。她是由一位全科醫師轉介給我的,那位醫師在他的語音留言裡說:「她會告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