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GO

睪固酮藥癮:當避孕藥、威而鋼、性與高潮成為治理技術的一環,一位睪固酮成癮者的性實踐與生命政治

作者: 保羅.B.普雷西亞多 Paul B. Preciado
出版社:臉譜
出版日期:2024-05-02
語言:繁體中文
ISBN/ISSN:9786263154827
裝訂方式:平裝
頁數:416頁
開數:21 x 14.8 x 2 cm開
類別:精選書展 > 性別研究

定價:NTD$ 560
優惠價:NTD$ 504
庫存 > 有

作者介紹

作者簡介

保羅.B.普雷西亞多Paul B. Preciado
保羅.B.普雷西亞多(Paul B. Preciado, 1970-)生於西班牙布爾戈斯,為作家、哲學家、電影製作人,也是西方當代性別與身體政治的思想領袖之一。為法國藝術實驗中心Luma Arles Planetary Transition的創辦與策畫人。曾擔任卡塞爾(Kassel)/雅典(Athens)第14屆「文件展」(documenta)公共計畫策展人、2019威尼斯雙年展台灣館策展人、巴塞隆納當代藝術美術館的研究組組長。其著作做為酷兒、跨性別、非二元當代藝術與行動主義的關鍵參考書,包括《反性別宣言》(Counter-sexual Manifesto,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睪固酮藥癮》(Testo Junkie, The Feminist Press)、《色情烏托邦》(Pornotopia, Zone Books)、《天王星公寓》(An Apartment in Uranus, Semiotexte and Fitzcarraldo)和《怪獸會說話嗎》(Can the Monster Speak, Semiotexte and Fitzcarraldo)。出生於西班牙,現居於巴黎。新書《Dysphoria Mundi》(Graywolf and Fitzcarraldo)將於2024年出版英文版。他的第一部在2023年柏林影展首映的電影《千面歐蘭朵》(Orlando: My political biography),曾獲得泰迪熊獎最佳LGBTQ紀錄片、電影邂逅評審團特別獎等四個獎項。

譯者簡介

詹育杰
巴黎索邦第一大學美學與文化研究博士。藝文筆者、譯者。文字散見藝文雜誌與媒體平台。早期曾於台灣電影圈工作,作品曾參與鹿特丹國際影展。旅法後曾以創作者身分組織策展團體OPAAO,尋求活化空間與社群的邊際。信仰並身體實踐持續的跨越,近期研究以流變共生的創作與後人類哲學為方向,試以思辨橫越二元僵局。

內容簡介

「父親和母親已經死去。
我們是好萊塢、色情片、避孕藥、垃圾電視、
網際網路和網路資本主義的孩子。」

繼傅柯、巴特勒後,當代最性感的性別政治宣言


「這本書不是一部自傳,這是一個關於普雷西亞多的身體和情動,
基於合成睪固酮自願中毒的紀錄,一個身體實驗,一部虛構之作。」

以一名同志朋友之死作為起點,作者從那天起成為保羅.B.普雷西亞多(Paul B. Preciado)。

本書為當代西方重要的性別政治研究者之一保羅.B.普雷西亞多,從睪固酮使用者的經驗出發,記錄他自身的身體變化,以及他如同私小說一般,與當代法國同志文學作者維吉妮‧德斯彭特(Virginie Despentes)的性愛實踐。

在普雷西亞多揉雜跨性別哲學論述與性愛實踐的私小說書寫中,他將自身的身體具體化為政治空間的隱喻,拒絕國家對性與性別的管控,以及經由國家授權「合法」的跨性別身分,他「非法」使用睪固酮,並透過身體吸收睪固酮的質變,展開與傅柯、巴特勒、哈洛威等當代性別研究的對話。

從中爬梳出一條在性別本質論與建構論之外,為女性主義者忽視的論述路徑:亦即從19世紀中葉開始,當解剖學與醫療體系強勢將性別化歸為女性與男性,性與性別也正式收編至資本主義異性戀再生產邏輯的一環。自此之後,製藥產業與色情產業,避孕藥、睪固酮、性及性高潮成為傅柯「生命治理技術」的一環,如何構成作者所謂的色情藥理時代。

在製藥產業與色情產業攜手伸入人們的骨肉、血液及感官之際,普雷西亞多以書寫及肉身抵禦。繼傅柯、巴特勒之後,當代情色書寫、酷兒與跨性別研究開山之作。

各界推薦

林新惠|小說家,文學研究者──專文導讀

白樵|作家
陳宜倩|世新大學性別研究所教授
陳栢青|作家
登曼波|影像創作者
劉文|中央研究院民族學研究所助研究員──硬核推薦

新世紀酷兒文化聖典,當代重要性超越朱迪斯・巴特勒(Judith Butler)。普雷西亞多將自身改裝成一具對抗異性戀白人父系殖民資本霸權的生化政治武器。跨國族、跨性別、跨文類與巨量互文,將敘事拆散在大寫歷史與小寫的個人私密筆記間。延續莫妮克・維蒂希(Monique Wittig)的激進傳統,酷兒時空必須是革命的,反日常的撕裂與跨越,維持永恆的能動性。《睪固酮藥癮》是硬核派理論雜交多體高潮,更是普雷西亞多藉由複數回音自省,並回應創作者為何而寫為何而戰的最動人著作。
──白樵│作家

什麼是「真正的」男人或女人?這本書是傅柯《性史》與巴特勒《身體之重》後,談論21世紀中性別物質性的重磅著作。普雷西亞多將自己的身體作為一個注射睪固酮的實驗場,將性別的技術由大型藥廠與色情產業中奪回,以一種近乎龐克超現代的美學批判當代的性別治理。他認為自從20世紀中期避孕藥被發明後,革命性地改變了性別與性身分的形成,生理不再依附傳統的決定論。為了叛離性別的治理,作者以一半日記一半理論、高度混雜的書寫形式,記錄睪固酮激素如何改變了他看待自己身體與性的親密關聯。
──劉文│中央研究院民族學研究所 助研究員

章節試閱

這本書不是一部自傳, 這是一個關於B.P.的身體和情動,基於合成睪固酮(testostérone)而自願中毒的紀錄,一個身體實驗,肯定是一部虛構之作。如果我們非得把話說到底,那它就是一部自我政治虛構(fiction autopolitique)或一個自我理論(autothéorie)。這項實驗持續之際,在實驗體周圍的環境中有兩個外部突變相繼發生,它們的影響無法事先計算,也不可能作為研究的一部分加以考慮,但它們卻構成了寫作匯總聚集的限制範圍。首先是G.D.之死,他是一個消逝時代的真人化身,一種透過寫作進行性叛亂形式的崇拜偶像以及法國終極代表人物;也幾乎同時是B.P.的身體對V.D.身體的趨向,完美與毀滅的必要時機。這裡記錄了睪固酮在B.P.的身體上所引起的生理與政治層面的細微轉變,也記錄了喪失、慾望、興奮、失敗或放棄對這副身體所帶來的理論與肉體的有形變化。

我對於我的、只屬於我的情感並不感興趣。我在此所研究的並不是它們之中個人的東西,而是外部的、背景語境的事物。來自地球歷史的、物種進化的、經濟流動的、技術創新殘餘的、為戰爭準備的、奴隸及貨物貿易的、等級制度產生的、刑罰與執法機構的、通信及監控網路的、技術及輿論群體隨機交織的、感受性生化蛻變的、色情圖片製作及傳播的東西。有些人可能會把這本書當作分子等級的生物恐怖主義手冊來讀。其他人會把它視為滅絕地圖上一個簡單的點。讀者不會在這裡找到關於我性別真相的明確結論,也不會找到關於將臨世界的預言。我這些關於理論、分子與情動交集的書寫,為一項政治實驗留下痕跡,實驗確切地持續了兩百三十六個日夜,並持續以其他形式存續下去。如果讀者在此發現不斷匯聚的哲學思考、荷爾蒙使用過程的敘述與性行為的詳細紀錄,那僅僅是因為,這些正是構建與解構主體性的方式。

第三章 睪固酮

「一如既往,在寫作中,我既是科學家,
同時又是他剖開研究的小白鼠。」
──埃爾維.吉貝爾(Hervé GUIBERT)

在你去世前幾個月,我的性別駭客導師戴爾(Del)給了我一盒三十包裝的五十毫克睪固酮凝膠。我把它們放在一個玻璃盒裡,放了很久,就好像它們是被解剖的甲蟲、從屍體中取出的有毒子彈、未知物種的胎兒、吸血鬼的牙齒,光是看一眼,它們就要朝你的喉嚨撲來。那時我總是被一群跨性別朋友包圍。有些人按照變性協議服用荷爾蒙,而另一些人則是非法買賣它們,不尋求合法改變性別或接受精神治療就自行服用。他們不認為自己是「性別不安」(dysphoriques de genre),而是稱自己為「性別駭客」。我屬於這群睪固酮的使用者。我們是「公共版權」(copyleft)的使用者:我們認為性荷爾蒙是免費和開放的生物編碼(biocodes),它的使用不應受到國家監管,也不應被製藥公司據為己有。當我決定服用第一劑睪固酮時,我並沒有告訴任何人。就好像它是一種硬性藥物(drogue dure),我得等到我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才去試。等待夜幕降臨,我從玻璃盒中取出一個小袋後立即闔上,以確保今天第一次服用,我只服用一劑。我才剛剛開始,就已經表現得像是對一種非法物質上癮了。我隱藏自己,監視自己,查禁自己,克制自己。第二天晚上,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我用了第二劑五十毫克的藥。第三天,第三劑。在這些日日夜夜之中,我一邊正在撰寫即將搭配戴爾的最新攝影書出版的文字。我不與任何人交談,我只是寫作。似乎只有寫作才能成為這個過程的可靠見證。其他人都會背叛我。我知道他們會因為我服用睪固酮而評判我。有的人,會因為我要成為男人當中的一個男人,就像因為當我是個小女孩時很乖而評判我。其他人,則會因為我是在醫療協議之外服用睪固酮,不想成為一個男人,因為我把睪固酮像其他任何藥物一樣當成硬性藥物,因為我在法律開始歸併變性人、以確保社會健保局報銷用藥和手術的此時,給睪固酮一個負面媒體報導的名聲而評判我。

寫作是我的癮頭祕密所在之處,同時也是我的癮與諸眾達成協議的舞臺。第四個晚上,我沒有睡。我很清醒,精力充沛,頭腦機警,就像我小女孩時和一個女孩上床的第一個晚上一樣。凌晨四點,我還在寫,絲毫沒有疲倦的跡象。坐在電腦前,我感到背部的肌肉被一根賽博電纜所支配,它從城市地底伸出,穿過我的腦門,直到連接上距離地球最遙遠的星球。早上六點,在十個小時沒有離開椅子、只光喝水之後,我起身和我的母狗莒斯汀(Justine)一同去散步。這是我第一次在秋天漫無目的地一早六點離開家。鬥牛犬茫然不知所措,牠不喜歡這麼早出門,但牠還是跟著我。我需要呼吸城市的空氣,走出居家空間,到外面走走,在那裡我有家的感覺。我沿著美麗城大街(rue de Belleville)走到中國菜市場,非洲裔的垃圾收集員正在用舊地毯築堤以從下水道引水。我等待「瘋子們」(Les Folies)酒吧開門,喝杯咖啡,吞下兩個牛角麵包,然後上路回家。我滿頭大汗地回到家。我注意到我的汗水變了。我癱在沙發上,看i-TV,只看新聞,三天來我第一次沉沉睡去,渾身流著這睪固酮的汗水,在莒斯汀身邊。

注射

我自行服用的睪固酮藥名是Testogel。它是由蒙魯日(Montrouge)的博賞藥廠(laboratoires Besins)生產的。以下是藥物的技術說明:「TESTOGEL 50 mg 是一種透明或略帶乳白色的無色凝膠,每袋五克。它含有睪固酮,一種由人體自然分泌的雄性荷爾蒙。這類藥物適用於睪固酮缺乏相關的病症。在開始使用TESTOGEL治療之前,必須透過一系列臨床症狀(第二性徵退化、體質改變、虛弱、性慾減退、勃起功能障礙等)來確定睪固酮缺乏。該開立藥品僅供個人使用,不應提供給其他人使用。

警告:女性不應使用TESTOGEL。

小袋裝TESTOGEL 50mg凝膠使用者注意事項:

睪固酮可能會轉移。

若不採取必要的防範措施,在與凝膠塗抹部位的皮膚長時間親密接觸時,睪固酮可能會轉移至另一個人身上。這種轉移可以透過用衣物覆蓋塗抹部位,或在任何肢體接觸之前淋浴來避免。

建議採取以下預防措施:

塗抹凝膠後,用肥皂和水洗手。

凝膠乾燥後,用衣物蓋住塗抹部位。

在任何親密接觸之前請先淋浴。

對於並非接受TESTOGEL50mg治療的人:

如果接觸到未清洗且未被衣物覆蓋的塗抹部位,請立即用水和肥皂清洗可能發生睪固酮轉移的皮膚表面。

倘若出現以下跡象,請諮詢醫生:痤瘡、毛髮生長發生變化。

在塗抹凝膠和淋浴(或沐浴)之間最好間隔大約六小時。然而,在塗抹凝膠後一到六小時偶而盥洗對治療過程應該不會有顯著影響。

為確保其女性伴侶的安全,建議患者延長塗抹藥物和親密接觸之間的時間間隔,在接觸期間穿著覆蓋住塗抹部位的T恤,或在任何性交前淋浴。」

我讀了TESTOGEL的使用說明,意識到我手裡拿著一本微法西斯主義的手冊,同時擔心該分子可能對我的身體產生直接或間接影響。藥廠假設睪固酮的使用者是在自然方式下無法產生足夠雄性荷爾蒙的「男人」,顯然是異性戀(關於睪固酮透過皮膚轉移的警告所針對的是女性伴侶)。男人的這個概念是指染色體(XY)、生殖器(擁有陰莖和分化良好的睪丸)還是合法性(他的身分證上標示「性別:男」)的定義?如果是在睪固酮缺乏的情況下依據處方服用合成睪固酮,那麼何時、以及根據何等標準可以說一個身體有缺陷?檢查我的臨床症狀是否表示缺乏睪固酮?我的鬍鬚不是從來沒有長過,我的陰蒂也沒有超過一釐米半長嗎?什麼是陰蒂的理想尺寸以及其勃起程度?政治性的症狀呢?如何測量政治性的症狀呢?無論如何,要想合法獲得一定劑量的合成睪固酮,就必須停止將自己定義為女性。甚至在睪固酮的作用於我身體上顯現出來之前,我服用這種分子的可能性條件就是放棄我的女性身分。一個出色的政治性同義詞。像憂鬱症或思覺失調症一樣,陽剛特質和陰柔特質是被追溯性定義下的醫學虛構,並且與治療它們的分子有關。沒有合成的血清素分子就不存在「憂鬱症」這一類別,就像沒有合成的睪固酮就不存在臨床上的陽剛特質一樣。

我決定保留我作為女性的法定身分,並且不在借助變性協議的情況下服用睪固酮。這有點像咬住雞姦你的雞巴,藥理色情體制的雞巴。這顯然是種政治狂妄的立場。如果我現在能負擔得起,那是因為我不需要出去找工作,我住在一個超過八百萬人口的城市,我是白人,我不打算成為公務員。我的決定與所有那些決定與國家簽下變性合約、以同時獲得分子和法定男性身分的變性人的立場並不相衝突。事實上,如果沒有大量保持沉默的變性人,我的行動將缺乏力量,對他們來說,分子、協議、法定身分的改變,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 他們與我透過幾公升的無形凝膠結合在一起,沒有他們,這一切都將毫無意義。

「為成年男性保留的藥物建議劑量為每天一次五克凝膠(相當於五十毫克睪固酮),在固定時間使用,最好是在早上。醫生會根據患者調整劑量,每天不超過十克凝膠。將產品塗抹在乾淨、乾燥和健康的皮膚上,在肩膀、手臂或腹部薄薄地塗上一層,不需搓揉。一旦打開小袋,應立即將其全部內容物塗抹在皮膚上。穿衣服前晾乾三至五分鐘。使用後請用肥皂和水洗手。不要塗抹於生殖器部位(陰莖及睪丸):由於其酒精含量高,凝膠可能會引起局部過敏。請遵照醫生指示的劑量服用若您不小心使用超過了TESTOGEL 50 mg的劑量,請諮詢您的醫生。」使用說明書沒有提及變性荷爾蒙治療情況下的處方。毫無疑問,在這種情況下,劑量肯定是不同的。唯一提到可能的睪固酮成癮是這個謹慎不引人注目的說法:「如果您使用超過了Testogel 的處方劑量,請諮詢您的醫生。」我在心裡默默數著我所有每天攝入超過五十毫克的朋友:H.J., P.P., R.Z., F.U., K.B., B.S. ︙︙我不能說我不知道。

「如果忘記使用TESTOGEL 50 毫克小袋裝凝膠:

請不要用雙倍劑量來彌補這份疏忽。

TESTOGEL 50 毫克小袋裝凝膠的可能副作用:

與任何活性產品一樣,TESTOGEL 50 毫克小袋裝凝膠可能會引起副作用。

在塗抹部位有時會發生皮膚反應,例如輕度發炎、痤瘡、皮膚乾燥。TESTOGEL可引起頭痛、毛髮脫落、乳房腫脹(可能伴隨疼痛)、前列腺病變、血液細胞數量改變(血液中紅血球和血脂增加)、皮膚過敏及瘙癢。在口服或注射睪固酮治療中曾觀察到的其他副作用包括:前列腺肥大(良性前列腺增生)、未被發現的前列腺癌進展、全身瘙癢、面部和頸部潮紅、噁心、黃疸(皮膚及黏膜發黃)、利比多(libido,性慾)的增加、憂鬱、焦躁不安、肌肉痠痛、電解質平衡改變(血鹽含量)、少精症(精子數量減少)、頻繁或長時間勃起。某些臨床症狀,如煩躁易怒、緊張神經質、體重增加、勃起過於頻繁或持續,

可能表明該產品的作用太強。請諮詢您的醫生,他將調整 TESTOGEL的每日劑量。

運動員和女性請注意:

應警告運動員和女性,本產品含有一種活性成分(睪固酮),在禁藥檢測中可能會產生陽性反應。」

運動員和女性?我們是否應該在這裡發現一個隱藏的三段論證,也就是所有運動員都是男性,或者我們應該理解到:女性,即使她們從事一項運動,比起身為一位運動員,她們永遠更是一位女性?這是一種在睪固酮的使用上劃定政治性臨界線的方法。事實上:警告運動員和女性,睪固酮可被視為一種刺激興奮和非法的物質。被禁止取締。對於女性來說,無論是否是運動員,服用睪固酮都是一種形式的興奮劑(dopage)。

「請保留這張說明。您未來可能需要將它重讀一遍。」

副作用和不良反應的清單可能很長,但我對文化性偏執進行了限制,並且把使用說明書放在專門用於此目的之文件夾中:「T研究」。我肯定需要再重讀一遍。醫療說明上說,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應該將Testogel給予未獲開處方的任何人(例如,戴爾把它給了我,我再把它給了E.國王,E.國王又再把它給了國王V.等之類),這是大多數抗生素、抗病毒藥、皮質類固醇等藥物的通用條款。就睪固酮而言,控制「物質的流通」似乎更為複雜,不僅因為它可以在沒有醫師處方的情況下被販運和消費,而且最重要的是因為施用於一個身體的Testogel 只要透過皮膚接觸就可以不知不覺地「傳遞轉移」(passer)到另一個身體上。睪固酮是一種能憑藉汗液在兩人皮膚間擴散,在兩個身體間傳遞的稀有藥物。

如何控制流通販運,監管微小汗滴的微擴散,蒸氣煙霧的進出口,呼出物的違禁走私,
如何防止透明水氣結晶的接觸,如何控制這個從對方皮膚朝我而來的、滑溜透明的惡魔?

與T的約會

巴黎,二○○五年十一月二十五日。我在等晚上十點再服用一劑Testogel。我洗了個澡,這樣我就不必在用藥後再洗了。我準備了一件藍色的工人襯衫、一條領帶和一條黑色長褲,然後和莒斯汀出去散步。自昨天開始,我沒有感覺到任何變化。我等待著這種藥物的效果,但不知道它們究竟會是什麼、將如何出現,或者何時出現。我在Skype 上度過了最後兩個小時,和戴爾討論,我們挑選了將在他的新書中出現的照片。我比較喜歡的是在公共場所拍的那幾張,比如九○年代末卡薩諾瓦俱樂部(Club Casanova)的SM派對系列。三個身體約好在一間鑲木板牆的廁所內碰面:兩個穿著衣服的女同性戀者照顧第三個半裸身體。她們用一根黑色皮藤條抽打著一個赤裸的後背,靠在一扇門上,格子襯衫纏在脖子上,Levis 501 牛仔褲半褪到大腿膝蓋上。在這個系列作品中,鏡頭改變視角,它時而接近或遠離皮膚、物體,尋找或躲避視線凝視,顯示或隱藏情感。其中一張照片無視於主要場景,將注意力集中在瓷磚的幾何圖形上。

卡薩諾瓦俱樂部是一座女同性戀大教堂,這些祕密標誌的布局描繪出一個沙特爾歌德女同性戀(Chartres saphique)迷宮的輪廓,展現出通往前所未有快感的道路。然後鏡頭回到身體上。在背景中,一個T和一名裸體女人在臨時衣櫥裡吊掛的襯衫中翻雲覆雨。在前景中的比爾(Bill),T至高無上的化身:短髮,搖滾,五○年代風格,光滑的臉,香菸微微向左傾斜,脖子上掛著小勳章,黑白照片的顆粒讓人看不清細節,黑色的Perfecto 皮外套和裸露的胸膛,下面什麼都沒穿,只有一條白色的、用一個填充(packing)呈現凸起的護襠,還有一條鑲有鉚釘的黑色腰帶,上頭掛著一串閃亮的鑰匙。在他的左邊,一個嬌小的T將光頭靠在一具滅火器上。我們只是討論照片。雖說是戴爾給了我Testogel 藥包,但我沒有告訴他我要掛電話去服藥。我只是說我必須掛電話。他一邊說我好話一邊又成功拖延了幾分鐘,然後我十點鐘與T的約會就遲到了。一分鐘後,我到了:我打開了銀色包裝,冰冷、透明的凝膠消溶於我手臂的皮膚之下。剩下的唯有薄荷般的清新,將我的兩個肩膀吸向天空。沒有其他藥物像Testogel 一樣純淨。它沒有味道。然而,用過以後的第二天,我的汗水變得更酸、更略帶甜味。諸如在陽光下加熱的塑膠洋娃娃的氣味,以及被遺忘在玻璃杯底部的蘋果酒的氣味,都從我身上散發出來。這是我的身體對分子做出的反應。睪固酮沒有味道,也沒有顏色。它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睪固酮分子像穿過牆壁的幽靈一樣溶解到皮膚中。它毫無徵兆、不留痕跡地就穿透進來了。毋須吸食、注射,甚至吞嚥。只待將它靠近皮膚,透過與身體簡單的接觸,它便消失並稀釋在我的血液當中。